在華夏大地上，奔馳中國的領航者段建軍近期儼然成為了輿論場的焦點。
我無意復述他那番在網絡上掀起軒然大波的話語，因為那些言論猶如繁星點點，難以盡數摘取。而一旦嘗試摘取，難免有斷章取義之嫌。段建軍之所以成為焦點，并非因為他發表了什么石破天驚、震撼人心的宏偉論斷。他與去年的廣汽集團掌門人曾慶洪有著異曲同工之妙，都是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怒火，在保持風度翩翩的同時，吐露了一些直白而樸素的真言。
頗為有趣的是，輿論的浪潮一開始便如洪水猛獸般，不分青紅皂白地向段建軍席卷而來。這種場景，仿佛是人們身體記憶中早已熟練的劇本，連旁觀者也早已見怪不怪。然而，這一次，故事的走向似乎有了些許不同。
這不禁讓人回想起當年周杰倫與蔡徐坤在微博熱榜上的那場較量。那場戰役，周杰倫的勝出既出人意料，又振奮人心；更令人驚愕的是，飯圈文化在那場較量中敗下陣來。時至今日，飯圈文化已然進化到了一個全新的境界。它們似乎失去了固有的立場，唯一的追求便是流量。它們已經蛻變到只站在勝利者的一方，對于失敗，它們選擇視而不見。
就如同這一次，龐大的輿論力量在一兩天之內，從原本的立場迅速轉移到了段建軍這一邊。水流的方向雖然改變，但那股力量的本質似乎并未改變。這一次，公眾對于遙遙領先的地位早已厭倦，對于邁巴赫等品牌的遭遇憤憤不平。于是，這股力量毫不猶豫地拋棄了曾經給予它們無數財富的老東家，轉而投向了對立面。
或許這只是暫時的現象，或許它能夠持續一段時間。這取決于那些大咖們是否能夠持續制造出強大的輿論浪潮。在當今社會，許多企業在面對負面輿情時，似乎已經失去了應對的章法。表面上，它們會發表一份聲明；私下里，它們會抱怨有人在抹黑它們。然而，這種邏輯在當今的輿論環境下顯然站不住腳。
真正的邏輯在于，流量已經高度產業化。過去的流量之爭或輿論之爭，最終的勝利者往往是事件的某一方。然而如今，無論事件的哪一方勝出，似乎都有一個更高層次的勝利者存在——那就是產業化的流量。
以這次的尊界與邁巴赫事件為例，公關部門和水軍們的所作所為其實并不難察覺。在邁巴赫的租借環節中，就充斥著不少公關過度渲染的痕跡。然而，在這些由資源驅動的流量之外，還有一個更為龐大的流量池值得玩味。
在這個流量池中，有著大量的理性聲音。這并不難理解，因為當周杰倫被忽視時，理性的人群同樣無法忍受。同時，還有著海量的擴散和二次創作內容，這些內容并非正常的自發傳播。它們與之前的許多事件一樣，顯然不是某個企業能夠輕易購買或驅動的。
這些內容與理性聲音相呼應，但顯然又不是那些純粹的理性聲音。它們曾經是站在對立面收割流量的聲音。流量的產業化現狀不僅讓普通網民和樸實的自媒體從業者感到困惑，就連手握資源的企業也并非全都明了。科技型的企業可能對此更為敏感，它們與流量打交道的時間更久。但要說完全理解并掌控流量，只怕也未必。至少，它們也無法完全控制流量，使其為己所用。
對于內容生產者而言，無論是從流量產業中獲利還是失落的人，其實都對流量的產業化充滿了心理抗拒和擔憂。對于金主而言，無論是高呼流量至上的還是努力對抗流量的企業，其實都對流量心存抵觸。然而，無論是內容生產者還是產品生產者，它們可能都并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
因此，有許多聲音都在告訴它們，這是時代的腳步。掙錢的和花錢的都不在流量產業食物鏈的上端，這是一個頗有意思的經濟學設定。食物鏈上端的是那些一直在告訴你流量時代已經到來、你只能融入否則就會被淘汰的人。
這次段建軍的回應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于是立刻有大量聲音表示：“你看，段建軍這次就是跟上了時代。你不跟上時代，時代就不會再為你開啟新的篇章。你一旦跟上時代，時代就會立刻回饋你以勝利。”這句話對于車企的老板們來說是否耳熟能詳？每天都有無數聲音從耳畔、社交媒體、信息簡報以及下屬口中傳來，告誡他們要順應時代。
然而，流量或輿論從來都不會考慮一個產業、一個市場或一家企業究竟應該做什么。它們只會考慮現在跟你說什么、讓你聽什么對自己更有利。它們會追隨流量主，讓他們擁有如凱撒般的自信。這種自信可能會讓他們做出錯誤的決策，因為他們可能認為即使事情本身是錯的，但憑借他們的力量也能將其變為正確。這就是典型的圣王困境。
以轉基因食品為例。輿論可以讓全世界在一段時間內相信吃轉基因食品不僅無害健康甚至有益健康；也可以在一段時間內讓世界相信轉基因食品是危害老百姓健康的騙局。但如果有人在沒有事實依據的情況下利用輿論的強勢地位讓大家相信只有他們的轉基因食品是補品而其他的是毒品，那么流量或輿論是不會選擇幫助這樣的人的。因為幫助這樣的人太過費力，流量會選擇最順暢的路徑來牟利而不是需要投入巨大精力的路徑。
無論是在如今水軍橫行、流量為王的時代還是在從前傳統的輿論時代都是如此。當你要做的事情讓流量感到舒適、順暢時，它們就會一直陪伴在你身邊；而當你非要讓流量跟隨你逆流而上時，那么你夢想中的那種壯觀場景很可能會尷尬地變成皇帝的新衣。
然而，即便這樣的分析也并無太大意義。當流量被高度產業化后，我們所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輿論和流量這兩個詞之間的差別其實關鍵在于倫理。輿論 或許，傳媒產業的根基與邊界，深深植根于倫理的沃土之中，而流量產業的邊際，卻如同一抹迷霧，令人難以捉摸。正因這邊界的模糊不清，關于水軍的議題便如同空中樓閣，難以立足，甚至連水軍本身的定義，也變得撲朔迷離。
讓我們以汽車產業為例，來探尋這模糊邊界下的暗流涌動。回溯至2013年，微信公眾號如同一股清流，首次對傳媒產業發起了沖擊。在此之前，汽車產業的公關策略，宛如一道緊箍咒，束縛著媒體的言論自由。公關的終極目標，是令媒體在企業的負面輿情面前噤聲，而在企業的核心傳播方向上，媒體的聲音需與企業保持高度一致。這不僅僅意味著避免負面評價，即便是正面的贊美，也需遵循企業設定的框架，不可肆意揮灑。試問，這是否已踏入了組織水軍的灰色地帶？
再將視線轉向當下，部分企業或許并未斥巨資雇傭龐大的輿論操控團隊，但他們卻通過直接雇傭大量員工，或緊密聯系車主群體，甚至親自下場生產內容，購買賬號，構建起屬于自己的自媒體矩陣，以此釋放海量信息。這種行為模式，又是否應當被歸入水軍的范疇？
又或者，我們是否應將目光聚焦于那些暗中撒錢，雇傭他人大肆散布競爭對手惡意信息的“黑公關”，才算是真正的水軍？這一問題的答案，似乎淹沒在了行為邊界的混沌之中，無從尋覓。
在公關緊箍咒盛行的時代，盡管企業往往占據著強勢地位，但他們仍會設定一些底線，如避免抹黑競爭對手，盡量避免直接對比。然而，如今我們接到的公關任務，卻充斥著對比的元素，因為在眾多平臺上，對比往往能帶來更多的流量。但話說回來，對比并非不可，只是汽車這樣的復雜產品，并非簡單的拆解比對就能分出高下。也不是僅憑一個人的學歷背景和在車企的工作年限，就能對其優劣做出準確評判的。
以懸掛系統為例，BMW在其鼎盛時期，其底盤調校傾向于讓駕駛者在快速過彎時感受到更明顯的側傾，而奔馳則更注重乘坐的舒適性。這正如段建軍所言，真正的高質量發展，不應是單一技術路線的獨領風騷，而應如百花齊放般絢爛多彩。這也是我對李書福的吉利在甲醇汽車領域默默耕耘二十年，終于迎來曙光感到振奮的原因。這一宏大命題，更應鼓勵多元探索，百花齊放。
產業政策的導向，應當始終以促進產業的多元化發展為目標，而非僅僅扶持一兩家企業。當民間對比與企業官方對比在輿論場上被放開后，作為普通消費者的我們，是否感到更加困惑？我們是否真的能分辨出，尊界、et9、邁巴赫的底盤，究竟誰的更勝一籌？
在此過程中，我們仍需堅守一條底線，那就是不將虛假的信息包裝成真實，不將劣質的產品美化成優質。或者，我們可以更嚴謹地說，不將可證偽的信息作為真實來傳播。這是職業素養良好的傳媒人通常會堅守的原則。例如，在油耗較高的美系產品采用歐寶技術進行大幅改進之前，他們不會硬聲稱自己的油耗具有競爭力。對于一款產品的傳播，他們更注重展示其縱向的提升。
這些底線，以及公關緊箍咒下的傳播策略，固然存在諸多問題。但從傳播效果來看，它們的主要問題在于沉悶、缺乏吸引力，對比性不強。然而，它們釋放的誤導信息并不多，對消費者偏好的干擾也相對有限。因此，從流量的角度來看，這或許不是一門好生意，但這樣的傳播策略卻在一定程度上保護了消費者對產品的自主選擇權。
回望當下，我們不難發現，無論哪款車在哪個方面表現得更出色或稍顯不足，都不應成為消費者選擇的心理負擔。這，才是商業營銷傳播最應堅守的底線。
在我看來，判斷水軍與否的關鍵，在于真善美。真，意味著不主動傳播虛假、誤導或混淆的信息，并對其進行放大；善，則是避免利用信息不對稱和力量不對等，扭曲用戶的審美觀念，左右用戶的選擇傾向；美，則是堅持自我完善，鼓勵多元發展。然而，這些美好的愿景，在流量的洪流中卻顯得如此脆弱。
流量經濟，無論它已進化至3.0還是5.0版本，無論它是pro還是ultra時代，都對這些真善美的追求漠不關心。它們只關注如何以更流暢的方式，讓人們更順暢地接受信息，將情感和個性等復雜因素簡化為標簽化的認知，更不用說商品了。
面對這樣的產業化力量，盡管我內心對段建軍此次在輿論場上的勝利感到欣喜，但實際上，這樣的勝利并無實質性意義。在如今的流量產業規模面前，能夠打敗水軍這一概念的，或許只能是更低成本、更高效率的新概念。放眼當下，這個新概念或許只能是AI。至于哲學和大師的智慧，是否會再次閃耀，我們不得而知。
或許，還有一個更具人文色彩的答案，那就是雷軍。正如五行八卦所言，雷克水，或許雷軍能成為破解流量迷局的關鍵。然而，這個答案的可復制性卻令人質疑。
正如那首《加州旅館》的歌詞所言，對于產業化的流量而言，我們只是它的常客。我們可以隨時離開，卻永遠無法擺脫它的影響。在這場與流量的博弈中，我們或許只能無奈地接受這一現實。